第一章：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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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還不簡單嗎？因為我做了不會被寧哥原諒的事。”
綠夫人輕聲說，風龍留意到她稱呼皇龍為寧哥，那是皇龍的姓。
麗蘭哥想要開口，但在麻醉針的作用下，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綠夫人似乎刻意讓他失去聲音。而後，將這裏變成她和風龍的聚會場。
手指在唇上劃過，綠夫人似乎在勾引風龍，又似乎那不過是她最無意識的舉動。她手指纖細白嫩，動作妖嬈。每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滲透著濃濃的媚意。
用妖媚來吸引男人，是她的習慣，而非她的刻意。
綠夫人的這種習慣讓麗蘭哥莫名其妙地不滿。
“你問我為何要趕盡殺絕？風龍？其實原因很簡單。若是讓寧哥見到那個女孩，寧哥一定會想到那個女孩的母親，他一定會去調查……那樣，寧哥就會發現，那個女人已經死了。那個女人死在香港。是我親手殺的她！我怎麽能讓寧哥知道這件事！”
“寧檸是雙胞胎，所以，你……”
“不小心漏了一個，是我做的最錯的事。”綠夫人打斷風龍的話，她輕輕捋開落在額前的那一絲秀發。悠然問道，“風龍，皇龍的故事幾乎所有龍王社的成員都知道。但是，有人知道皇龍背後的那個女人的故事嗎？”
沒有人知道。
“你想要聽一個故事嗎？風龍？”
風龍還沒有給出回答，故事卻已經開始。
“二十七年前，我作為殺手，在香港有了名氣。道上的人很少有人知道我的真正相貌。他們只通過幸存者的口耳相傳，給我取了‘白玉娃娃’的稱號。人們都認為成為殺手的我生來就是道上的女孩。其實他們都錯了。我可不是那些一出生就在香港大街上混時間的小混混。”
“那，夫人你？”這麽久以來，連風龍都認為綠夫人是太妹出身。
“其實我家很有錢，風龍。即便在英國的殖民時代，我家都是為數很少的、能站在香港的頂端的家族。我外祖母是民國時期有名的電影明星，外祖父是民國的大資產家。說來也有趣，我父親是當時香港最有名氣的金融家，我母親也是一個電影明星。在那個時候的香港，我就是名媛。在那個時代，家中沒有個百八十萬的人，都沒有和我說話的資格。”
即便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但說起自己的家族的時候，綠夫人臉上依舊洋溢著驕傲與自豪。
擁有這樣家世的綠夫人本可以沿著父母給出的光明大道前進，安安穩穩過完一生，至多不過是在韶華離去的時候同妄圖給家中添亂的小狐貍精玩玩宅鬥。
可是，有時候，太平洋的一場造成摧枯拉朽破壞力的颶風，不過是因為一只蝴蝶扇動小小的翅膀。
故事從她十六歲那年，徹底轉變。
一場偶遇。
一生劫難。
綠夫人第一次遇見皇龍是在二十七年前的那個炙熱的夏日。
那天，還是金融家千金小姐，乳名叫做小綠的那個日後站在龍王社頂點的女人，抱著寵物小狗在淺水灣胡亂閑逛打發時間，卻不想撞見一場黑幫的廝殺，鮮血四濺，落在她的臉上，手上。
懷中的小狗在血雨中淒厲嘶叫。
死了多少人？
為何要這樣廝殺？
是否傷及無辜？
那幾天，幾乎香港所有的報紙都在談論這件事。
警方也同小綠談過。他們想要知道究竟是誰掀起這一場殺戮，是否有人幸存。小綠卻只說她不記得了。當問詢次數達到三次的時候，小綠的父親動用律師強行禁止了警方對自己小女兒的騷擾，而後，給心愛的小女兒身邊增加了八個保鏢。
那段時間，家中所有的長輩一說起小綠的這場遭遇，都心痛得直抹眼淚。
可是，沒有人知道，隱藏在小綠戰戰兢兢外表下的真心。
小綠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知道那些人是誰殺的，殺人的那個人，就像血淋淋的死神，用最極致的冷漠，斬斷所有對手的咽喉。
小綠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個人在釀就這一場血雨後，扳著她的下顎，狠狠侵占著她的嘴唇，同她的香舌抵死纏~綿。
“如果你告發我，我就潛入你的閨房，讓你成為我的女人。”那個死神，離開前，壞笑著說。
他身上的血腥味，和他口中的血腥味，化作柔情款款的甜，讓小綠傾心不已。
有很多次，小綠甚至想去警局告發那個男人，只要那個男人真的會在半夜潛入她的房間，徹徹底底的將他占有！
但這個計劃卻因小綠擔心他不能順利逃離而一再擱置。
當思念化作重負，心不再有氣力承受。
小綠決心找到那個男人。
花了很多很多錢，請了無數個偵探，她終於知道了那個男人的真實名字，他在江湖上的真實名字——
白龍。
小綠用一切手段接近白龍。
可那時候的白龍只想要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叫做阿榮——是九龍老大的獨生女兒。
小綠無數次去九龍看阿榮，看她的情敵。她想知道阿榮究竟有什麽地方比她好。可阿榮有著一張圓圓的臉和五短的身材，怎麽看都算不上可人的女孩。
單看外表，阿榮永遠比不上她。
但是，她是九龍老大的獨生女兒。
娶了阿榮，白龍就能離開讓他感到憋屈的油麻地，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整個九龍的控制權。
白龍不在乎自己娶誰，他要的是那個女人能給他想要的東西。
或者，能輔助他。
小綠成不了能給他地盤的女人，她只有選擇成為能輔助他的女人。
最開始，她以為白龍喜歡錢。
小綠便偷了自己能偷的家中的值錢東西並換成絢麗的港幣。她以為，白龍會很高興。可她卻不過得來白龍的一頓奚落。
“我還不至於被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大小姐賞賜。”
白龍淡淡的嘲笑著，面上的笑容是對小綠最極致的嘲諷。
後來，小綠才知道，頭一天，阿榮和白龍攤了牌，這個只想要愛情的女孩愛上了一個做航模的少年。
白龍性格豪爽，說放就放。
而他每每回想自己在阿榮身上花費的時間，越發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憐。
靠女人，算什麽男人？
若小綠在頭一天將財物拱手相送，白龍會很開心。
但到了第二日，白龍已經改變了主意，在他看來，無聊小丫頭偷家裏的錢給他這件事沒有任何意義。若是引起有錢老爸的註意，吸引了條子，反倒是增加麻煩。
而後，白龍沒有再糾纏過任何老大的女兒，他決定全部靠自己，靠不擇手段的狠和最極致的殘忍爬上黑暗世界的頂點。
這樣的白龍卻更讓小綠傾心。
她決定將自己變成白龍會喜歡的女人，會想要的女人。
而白龍想要的女人，一定要強。
比任何人都強。
她開始學習該如何殺人。
那一年，她十六歲。
同父母攤牌，被趕出富裕的家庭，流落街頭的小綠殺了很多身在香港區的阻礙白龍道路的人。她要殺一個人其實很簡單，純情是她的利器，美貌是她的誘餌。沒有任何男人能想到，外表清純無邊的她就是那個令道上人聞風喪膽的可怕殺手。
但是小綠殺人有一個原則，不管是多可怕的對手，她都不會付出自己的身體。
她的身體，只給白龍享用。
那些幸存者說殺手長得很美。
所以，道上的人給小綠取了一個名字——白玉娃娃。
資本家的乖乖女不能吸引白龍的註意，但是白玉娃娃可以。
終於，白龍註意到了她。
白龍第一次主動和小綠說話的時候，小綠高興得幾乎哭了出來。
其實，這時的白龍已經不記得她了、他不記得那個在血雨中顫抖的少女，也不記得那個將厚厚港幣拱手相送的資本家的小女孩。
但對小綠來說，怎麽樣都沒關系……
只要他肯要她。
成為他女人的那一夜，是小綠最幸福的一夜。
輔佐他，替他殺人，是小綠最驕傲的事。
能給他生下兩個全天下最可愛的寶寶，是小綠最大的快樂。
唯一的悲傷是，小綠的父母對她徹底失望。
她所有的親人都離開香港移民海外。
為了祭奠自己的過去，為了記住自己的過去。直到被稱為綠夫人的那一天，小綠也未曾改過自己的名字。
小綠也始終在白龍身邊，直到白龍占領了香港區的絕大部分。
“接下來，就是九龍。其實九龍得來的不費吹灰之力，阿榮那個笨女人根本不在乎九龍的控制權，她想要的只有愛情。纏了十年，她終於搞定了那個做航模的漂亮少年。在阿榮和那個男人結婚當天，白龍帶著手下闖進婚禮現場獲得了九龍的最高權力。其實在阿榮纏男人的時候，白龍已經獲得了九龍的實際控制權。”
想到那一天，綠夫人臉上洋溢著快樂與自豪。
因為那一天，她徹底打敗了阿榮。
“對了，風龍，你知道阿榮是誰嗎？阿榮，就是地龍的媽媽，你們常喊的那位榮姨。”
風龍已約略猜了個七七八八。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繼續聽綠夫人訴說。
“世人皆說地龍是因為阿榮曾是九龍大姐大才順利進入我麾下的。其實他們都錯了，我可從沒有接收地龍那臭小子的打算。若不是他的實力強到不容忽視……但是……”
綠夫人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我更沒有想到，那小子竟然遺傳了爹媽的壞毛病，愛上誰就是誰。最後，竟然帶著那丫頭逃跑了！和他爹媽一個毛病！”
“但是夫人，您不也是那樣嗎？為了愛情，不惜與家族決裂？”
綠夫人沈默了，許久才說，“那是，那是錯誤的，不是嗎？”
白龍為了權勢，用盡一切方式，使盡一切手段，終於遭遇了命中註定的強勁對手。青龍幫。青龍幫占據了香港區剩下的部分，地盤雖說不大，但對白龍來說，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鼾睡？
白龍決定毀掉青龍幫。
這一次，他賠上了他和小綠的孩子。
徹底毀滅青龍幫後，白龍戰戰兢兢地給小綠道歉。
“沒關系，孩子可以再生，但你，只有一個。”那天，小綠將白龍的手覆在臉頰上，輕聲安慰道。那是她的真心話。
孩子，可以再生。
愛人，只有一個。
她喜歡同白龍一道在床榻上纏綿的滋味。
失去孩子以前，白龍很忙，很少同她做雲雨之歡，但現在，白龍虧欠她。
每晚每晚，他都在她的身邊，享用她美麗的身體，帶著她奔向極樂的巔峰。
“也就在那個時候，我作出這一生最蠢的決定！”
故事講述到這裏，綠夫人的表情變得猙獰可怕。
那個時候，白龍幫已徹底同毒品和妓~女劃清了界限。白龍想要買澳門的一家賭場，但是經費不足。為了幫助白龍，小綠想了很多辦法。她甚至同遠在海外的家人聯系，想要獲得資助，但得來的不過是一頓嘲諷。
無計可施的小綠忽然想到一個人。
李宗亥。
老李。
小綠曾聽祖父說過，李宗亥的祖先是軍閥孫殿英手下的得力幹將，民國時期，那個人夥同孫殿英挖了慈禧的墳。得了不少財寶，緊接著，那個人脫離孫殿英做了軍火販子，在混亂的北伐戰爭中撈了不少錢財。
蔣公上臺前，老李的祖先逃去了南洋，日本人被趕走後，那位祖先帶著全家老小移居臺灣。
李家在臺灣很是風光過一陣，但是好景不長。不到二十年，全家老小幾乎死絕。僅剩李宗亥。算命的人說，李家的滅亡是因為祖父盜墓，這不過是受到了詛咒。
只剩自己的李宗亥最終隱姓埋名來到大陸，想要做點善事洗滌祖先的錯誤。
他在大陸開了一所孤兒院，名字很奇怪。
叫做蒼子也。
如果祖父所講的故事是真的，小綠確定李宗亥手中還有不少慈禧和李蓮英墓中的財寶。她將這件事告訴了白龍。她永遠不會忘記，白龍聽見這個消息後欣喜若狂的表情。
白龍最終以“粵語老師”的身份去大陸，刺殺李宗亥。
白龍走後，小綠發現自己又懷孕了。
她決定用生命保護這個孩子。眼下，已沒有任何幫派能夠威脅她和她的孩子，她會給孩子最好的教育，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她，白龍，孩子，永永遠遠快樂幸福。
但是……
白龍竟然和李宗亥的養女混在了一起！？
看著親信偷拍的照片，小綠輕輕發著抖。
但幸好，白龍很清楚，自己究竟要什麽。不管他對那個名叫寧苡露的婊】子多麽柔情款款，他始終記得自己是來做什麽的。
終於，那一天，得到寧苡露徹底信任的白龍找到了李宗亥的財寶。
他殺了李宗亥。
也徹底傷了那個婊】子的玻璃心。
童話般的愛情在這一刻化為破裂的水晶。
白龍終於回到了小綠身邊。
只是，白龍變了。
小綠知道白龍在想些什麽。
為了徹底得到白龍，小綠派出了殺手，想要殺了寧苡露，但殺手撲了個空，寧苡露已經搬走了。
小綠松了一口氣，直到……
有一天，香港的街頭，她看見了寧苡露！寧苡露竟然追來了香港！？
還有——
寧苡露微微隆起的腹部。
那個賤】人！竟然有了白龍的孩子！？
小綠無法忍受！
趁著白龍全然沒有註意到寧苡露，她狠狠吻住白龍的嘴唇，當著寧苡露的面，宣告所有權。
寧苡露終於走了。
離開的時候，哭得很厲害。
但小綠沒有掉以輕心，她一定要殺了寧苡露！
可是，找不到，任由她翻遍了香港，她都找不到寧苡露。似乎，寧苡露身邊有一個很厲害的人一直如影隨形，保護著她。
那時候，小綠還不知道寧薏雲的事。
小綠只是有些恐懼，恐懼寧苡露和她肚子的孩子會搶走自己的一切。
而活著的人永遠不能戰勝的，只有死人。
小綠需要白龍欠她！
要白龍永遠虧欠它！永遠都不會離開她！
於是，她偽造了一場刺殺，在刺殺中，小綠為了保護白龍，讓殺手的刀刺入自己腹部，她失去了自己腹中的寶寶。
那天，距離孩子臨盆，大概只有一個星期。
小綠也險些賠上自己的性命。
但是孩子無所謂，失去生育能力無所謂。
只有白龍才是最重要的。
小綠終於永遠得到了白龍。
她也不再稱呼他為白龍，而是寧哥。
那是，他二人間最親密稱呼。
“你知道嗎？得到寧哥發誓的那一天，我幸福得哭了。”回想起那一天，綠夫人幸福地面頰上堆滿紅暈。
“可是……孩子呢？那是你的親骨肉啊！！”風龍終於忍不住了，“那是你自己的孩子啊！！你對你的孩子，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愛嗎？”
“愛？我唯一愛的，只有寧哥。我愛孩子，是因為那是寧哥的孩子。”綠夫人輕描淡寫。
“可你這算是什麽愛？你連你自己都遺失了！你還談什麽愛？！”風龍用全身力氣嘶吼，所有的悲哀，所有的絕望，不過是因為一個人絕望的愛情？
開什麽玩笑！！！
風龍無法理解。
但他看見綠夫人用垂憐的眼神打量著他。
“傻小子。你竟然還不知什麽是愛。”綠夫人終於說話了，淡淡的憂愁和柔和的幸福將她團團圍住。
“你還未舍得交出自己的一切，你還未付出自己能給予的一切，你還未為了一個人瘋狂地想要舍棄自己，一切的一切，只為了將自己變成他心中最完美的女人……若你還未做過這些，你憑什麽說，你愛過？如果你還擁有‘自我’，憑什麽說你真正愛過？”
如果你還擁有“自我”，憑什麽說你真正愛過？
風龍啞了。
綠夫人笑了笑，眼神徹底變了。
那充血的眼眸就像從地獄爬出的厲鬼。
“可是，我為了寧哥付出一切，他卻根本不愛我，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愛！他至始至終沒有愛過我！他要我，是因為我是所有的女人中最心狠手辣的，最能輔助他成就霸業，占領整個香港的！只有我！”
風龍不知該如何回答。
在愛中喪失自我，本就不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
綠夫人，算是自作自受。
但是……
雖已猜的七七八八，他卻還是想要知道寧苡露的結局。
“你是說，那個賤】人嗎？”綠夫人又笑了，笑得有幾分快意恩仇的感覺。
“我一直在查。終於查了出來。查出來的時候，寧苡露已經生了孩子，還是個男孩。我當然不能任由那個孩子留下了？不是？可當時我膽子真小。
“最開始，我打算一點點刮下那個賤】人的肉，將那個賤】人和那個小東西拿去餵狗！但……我卻總是擔心出現電視中常見的兇手唧唧歪歪東拉西扯，結果卻被人逆轉勝負的情景。
“所以……我用了最簡單的方法，我將炸彈安放在那個賤】人的床下。”
一聲轟鳴，塵歸塵，土歸土。
一切歸於虛無。
之後的事，風龍聽龍王社年老的叔伯說過無數次。
綠夫人發現了青龍幫的餘孽，為了替皇龍徹底鏟除青龍幫，她炸毀了一幢大樓，造成近百人的慘死。那個誕下男嬰還不到三天的女人得到了社會的同情，阿sir們壓力很大，急於找一個人頂罪。為了平覆這件事，皇龍將事情推給了青龍幫。
所有人都同情那個被炸成粉末的女人。
卻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究竟是誰。
那些人大都認為那個女人是大陸來的偷渡客，於是，圍觀者帶著憐憫的微笑看著那個女人，和初生的男孩被炸成粉末，同鋼筋混凝土融合在一起，被推土機鏟進大卡車，倒入香港的某一片海域，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唯一記得那個女人的只有她的影子。
那個女人的孿生姐妹。
寧薏雲。
寧薏雲兩度失去自己的影子。
第一次，她看著自己的影子投入一個男人的懷抱。
第二次，她看著自己的影子在轟鳴聲中化為粉末。
沒人知道寧薏雲是如何度過那段黑暗的日子的。
香港的每一天都有那麽那麽多人在微笑。地球的每一天都有那麽那麽多人在歡笑。唯有寧薏雲還記著自己的影子。
在渺無邊際的黑暗中祭奠，祭奠水仙一樣的愛戀。
而後，讓原本宛若水仙一樣的愛戀被不斷扭曲。
慢慢的，寧薏雲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瘋狂的覆仇者。
如果你的對手是瘋子。
你就得比她更瘋狂。
如果你的對手心狠手辣。
你就得比她更無人性。
所以，寧薏雲給自己妹妹的女兒，自己剩下的唯一親人的身上安裝了YL17 。YL17，就是寧檸身上的那個東西的名字。
正是那個東西，讓無辜的寧檸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寧薏雲安插進龍王社的監視器。
“可是你為什麽沒有殺寧薏雲和寧檸？”
冷冰冰地看了風龍一眼，綠夫人嗤笑一聲，“當時我太過於害怕，絲毫沒有註意到，那個賤】人是雙胞胎。以前跟隨寧哥去大陸將寧哥和寧苡露那個賤】人的事情如實告訴我的那個小子也忘了告訴我寧薏雲的事。還是我去醫院的覆查身體的時候無意間聽說了寧薏雲和另一個命大的女孩的事。當時我嚇壞了。我派出了龍王社最精銳的殺手。卻還是找不到寧薏雲，那女人就像消失了一樣。但我沒料到，她逃去了美國。”
追殺寧薏雲的人，就是綠夫人？！
寧薏雲整容改頭換面，也是因為綠夫人的追殺？！
“所以，其實皇龍閣下不知道孩子的事？”
綠夫人點點頭。
“那為何夫人你知道？皇龍閣下見了寧檸兩次都沒有意識到，夫人你卻……”風龍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寧哥心中裝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龍王社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處理。所以，造就了他對許多看似不重要的事情不會去深思的特點。其實寧哥很愛那個寧苡露，所以，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寧苡露的模樣。寧檸那小雜種的確像媽媽，但是……也只是像，是不是？全世界相貌相似的人太多太多了。不是嗎？”
風龍輕輕點頭。
“其實呢，似乎寧哥也查過寧檸那個小雜種，虧得寧薏雲狡詐，做好了一切準備。他什麽也沒查到。寧哥，只看出那女孩像寧苡露的地方……真可笑……他絲毫沒有看出那女孩臉上也有他的痕跡！特別是那個小雜種的眼角和鼻翼處，和年輕時的寧哥幾乎一模一樣！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我怎麽會忘記自己最愛的人的樣子？再加上那和賤】人相似的部分……”
深深呼吸，綠夫人又說道，“其實，寧哥成為皇龍後，也曾將他和寧苡露的事告訴過我。當時我很好脾氣地讓他派人去大陸找寧苡露，因為我知道，那時寧苡露已經死了一年有餘了。寧薏雲應該沒回大陸，但就算回大陸也沒膽量回原來居住的地方……我怕什麽？果真，寧哥什麽也沒有找到。”
原來如此。
可悲的故事。
“倒是風龍，你知道寧檸身體裏有YL17 嗎？”綠夫人忽然問。
“YL17？”風龍被嚇著了。
寧檸的身體裏有跟蹤竊聽器YL17的事應該沒有別人知道，他而不過才猜測出這件事，而為了照顧麗蘭哥的情緒，他甚至沒將這件事告訴黑龍。
那為什麽，綠夫人會知道？
“寧薏雲告訴我的。”
綠夫人的回答就像一顆墜入水中的炮彈，將偽飾的寧靜炸得粉碎。
風龍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寧薏雲用一次性手機告訴我龍王社的一個手下，手下轉告訴我的。”綠夫人補充道。“寧檸那個小雜種身上有YL17。風龍，你應該知道，YL17是我龍王社研制的第一批跟蹤竊聽器。你知道嗎，寧哥當時給竊聽器取了YL17這個古怪的名字。其實……YL是苡露，而17是寧哥遇見寧苡露時她的年齡。”
綠夫人的話讓風龍開始憂心。
眼下，皇龍還在阿sir們的大樓，原本，綠夫人想要殺死寧檸就輕而易舉。而今，YL17的事又被綠夫人知道了。
所以，綠夫人有了追殺寧檸和地龍的最好的借口。
風龍本打算隱瞞YL17的事。
但現在，瞞不住了。
“那麽，夫人你準備怎麽做？”
綠夫人淡淡一笑，眼神中充滿傲慢和自信，“十七年前，我能炸死寧苡露，現在，我就能玩死寧薏雲。”
說著，她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幾乎落下淚來，“說來，也太有趣了，那丫頭身體裏有YL17？！我龍王社的秘密被竊聽全是因為那東西？！那可是我龍王社自己研制的東西啊！
“當初，寧哥給監控器取名字的時候使用那女人的名字已經讓我沒有想到。
“但我更沒有想到，YL17竟然會安在那個小雜種的心臟附近。誠然，LY17能監控龍王社的一舉一動，但同時……”
“但同時，如果能找到寧檸身上的YL17的序列號並破譯寧薏雲設置在YL17上的密碼，就能啟動YL17的自爆系統，從而殺死寧檸。”說這件事的時候，風龍很鎮定。
“是啊，自己和最愛女人剩下的唯一的孩子死在自己研發的武器上，到那一刻，寧哥又會如何想呢。”綠夫人微笑美艷，眼神純情。若幹年前，她憑借這種美艷的純情，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白玉娃娃。
現在，白玉娃娃又要殺人了。
綠夫人終於走了。
走前，給風龍和麗蘭哥留下了足夠半年實用的食物和水。
監獄再次鎖上。
房中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這監獄上了三重鎖，用的是綠夫人的指紋，聲音，外加瞳孔掃描。就算黑龍知道他在這裏，黑龍也救不了他。
坐在床頭，風龍輕輕拭去因為麻醉劑始終一動不能動、但大腦保持完全清醒，清楚的知道一切的麗蘭哥臉上的淚水，沈沈嘆了一口氣。
似乎，這是麗蘭哥第一次哭。
風龍很後悔，他將loveless的事原封不動告訴給了黑龍，卻沒有將寧檸可能是皇龍女兒的事告訴黑龍。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說。
他原本準備徹底搞清楚再將這件事告訴黑龍。
結果，犯了大錯。
眼下，綠夫人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他了。
或許，這麽多年，她也需要一個人傾訴吧！
不……
寧薏雲主動聯系了綠夫人……綠夫人又將那麽重要的事告訴自己……
風龍確定，眼下，綠夫人已經做好了同寧薏雲決一死戰的準備。
那個愛瘋了的女人，至始至終都用自己的生命和所有的驕傲愛著皇龍。
眼下，綠夫人還留著風龍的生命，或許只是因為對龍王社來說，他也算是個人才。
但如果綠夫人還能活著，一定會殺了他。
而整件事中，最可憐的就是寧檸。
絲毫不知道自己心臟附近有YL17這種東西，始終認為自己不過是心臟病。堅強又可憐的活著。卻被寧薏雲出賣，還要被綠夫人追殺。
唯一能救她的親身父親不僅不在身邊，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存在。
同時，風龍意識到不管是綠夫人還是寧薏雲，只要知道寧檸身上的YL17的系列號，就能啟動YL17的自爆系統殺死寧檸。YL17根本就是一枚炸彈！
但同樣，如果他能找到寧檸身上那顆YL17的序列號，破譯密碼，就能徹底停止YL17。而後，讓水龍將YL17取出來就行了。
只不過……
“可是，地龍那個笨蛋究竟會逃去哪裏呢？”
終於沖破了麻醉針的束縛，氣喘籲籲的麗蘭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喘著氣，用低得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問，“YL17 ，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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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夫人輕聲說，風龍留意到她稱呼皇龍為寧哥，那是皇龍的姓。
麗蘭哥想要開口，但在麻醉針的作用下，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綠夫人似乎刻意讓他失去聲音。而後，將這裏變成她和風龍的聚會場。
手指在唇上劃過，綠夫人似乎在勾引風龍，又似乎那不過是她最無意識的舉動。她手指纖細白嫩，動作妖嬈。每一個小小的舉動，都滲透著濃濃的媚意。
用妖媚來吸引男人，是她的習慣，而非她的刻意。
綠夫人的這種習慣讓麗蘭哥莫名其妙地不滿。
“你問我為何要趕盡殺絕？風龍？其實原因很簡單。若是讓寧哥見到那個女孩，寧哥一定會想到那個女孩的母親，他一定會去調查……那樣，寧哥就會發現，那個女人已經死了。那個女人死在香港。是我親手殺的她！我怎麽能讓寧哥知道這件事！”
“寧檸是雙胞胎，所以，你……”
“不小心漏了一個，是我做的最錯的事。”綠夫人打斷風龍的話，她輕輕捋開落在額前的那一絲秀發。悠然問道，“風龍，皇龍的故事幾乎所有龍王社的成員都知道。但是，有人知道皇龍背後的那個女人的故事嗎？”
沒有人知道。
“你想要聽一個故事嗎？風龍？”
風龍還沒有給出回答，故事卻已經開始。
“二十七年前，我作為殺手，在香港有了名氣。道上的人很少有人知道我的真正相貌。他們只通過幸存者的口耳相傳，給我取了‘白玉娃娃’的稱號。人們都認為成為殺手的我生來就是道上的女孩。其實他們都錯了。我可不是那些一出生就在香港大街上混時間的小混混。”
“那，夫人你？”這麽久以來，連風龍都認為綠夫人是太妹出身。
“其實我家很有錢，風龍。即便在英國的殖民時代，我家都是為數很少的、能站在香港的頂端的家族。我外祖母是民國時期有名的電影明星，外祖父是民國的大資產家。說來也有趣，我父親是當時香港最有名氣的金融家，我母親也是一個電影明星。在那個時候的香港，我就是名媛。在那個時代，家中沒有個百八十萬的人，都沒有和我說話的資格。”
即便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但說起自己的家族的時候，綠夫人臉上依舊洋溢著驕傲與自豪。
擁有這樣家世的綠夫人本可以沿著父母給出的光明大道前進，安安穩穩過完一生，至多不過是在韶華離去的時候同妄圖給家中添亂的小狐貍精玩玩宅鬥。
可是，有時候，太平洋的一場造成摧枯拉朽破壞力的颶風，不過是因為一只蝴蝶扇動小小的翅膀。
故事從她十六歲那年，徹底轉變。
一場偶遇。
一生劫難。
綠夫人第一次遇見皇龍是在二十七年前的那個炙熱的夏日。
那天，還是金融家千金小姐，乳名叫做小綠的那個日後站在龍王社頂點的女人，抱著寵物小狗在淺水灣胡亂閑逛打發時間，卻不想撞見一場黑幫的廝殺，鮮血四濺，落在她的臉上，手上。
懷中的小狗在血雨中淒厲嘶叫。
死了多少人？
為何要這樣廝殺？
是否傷及無辜？
那幾天，幾乎香港所有的報紙都在談論這件事。
警方也同小綠談過。他們想要知道究竟是誰掀起這一場殺戮，是否有人幸存。小綠卻只說她不記得了。當問詢次數達到三次的時候，小綠的父親動用律師強行禁止了警方對自己小女兒的騷擾，而後，給心愛的小女兒身邊增加了八個保鏢。
那段時間，家中所有的長輩一說起小綠的這場遭遇，都心痛得直抹眼淚。
可是，沒有人知道，隱藏在小綠戰戰兢兢外表下的真心。
小綠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知道那些人是誰殺的，殺人的那個人，就像血淋淋的死神，用最極致的冷漠，斬斷所有對手的咽喉。
小綠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個人在釀就這一場血雨後，扳著她的下顎，狠狠侵占著她的嘴唇，同她的香舌抵死纏~綿。
“如果你告發我，我就潛入你的閨房，讓你成為我的女人。”那個死神，離開前，壞笑著說。
他身上的血腥味，和他口中的血腥味，化作柔情款款的甜，讓小綠傾心不已。
有很多次，小綠甚至想去警局告發那個男人，只要那個男人真的會在半夜潛入她的房間，徹徹底底的將他占有！
但這個計劃卻因小綠擔心他不能順利逃離而一再擱置。
當思念化作重負，心不再有氣力承受。
小綠決心找到那個男人。
花了很多很多錢，請了無數個偵探，她終於知道了那個男人的真實名字，他在江湖上的真實名字——
白龍。
小綠用一切手段接近白龍。
可那時候的白龍只想要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叫做阿榮——是九龍老大的獨生女兒。
小綠無數次去九龍看阿榮，看她的情敵。她想知道阿榮究竟有什麽地方比她好。可阿榮有著一張圓圓的臉和五短的身材，怎麽看都算不上可人的女孩。
單看外表，阿榮永遠比不上她。
但是，她是九龍老大的獨生女兒。
娶了阿榮，白龍就能離開讓他感到憋屈的油麻地，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整個九龍的控制權。
白龍不在乎自己娶誰，他要的是那個女人能給他想要的東西。
或者，能輔助他。
小綠成不了能給他地盤的女人，她只有選擇成為能輔助他的女人。
最開始，她以為白龍喜歡錢。
小綠便偷了自己能偷的家中的值錢東西並換成絢麗的港幣。她以為，白龍會很高興。可她卻不過得來白龍的一頓奚落。
“我還不至於被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大小姐賞賜。”
白龍淡淡的嘲笑著，面上的笑容是對小綠最極致的嘲諷。
後來，小綠才知道，頭一天，阿榮和白龍攤了牌，這個只想要愛情的女孩愛上了一個做航模的少年。
白龍性格豪爽，說放就放。
而他每每回想自己在阿榮身上花費的時間，越發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憐。
靠女人，算什麽男人？
若小綠在頭一天將財物拱手相送，白龍會很開心。
但到了第二日，白龍已經改變了主意，在他看來，無聊小丫頭偷家裏的錢給他這件事沒有任何意義。若是引起有錢老爸的註意，吸引了條子，反倒是增加麻煩。
而後，白龍沒有再糾纏過任何老大的女兒，他決定全部靠自己，靠不擇手段的狠和最極致的殘忍爬上黑暗世界的頂點。
這樣的白龍卻更讓小綠傾心。
她決定將自己變成白龍會喜歡的女人，會想要的女人。
而白龍想要的女人，一定要強。
比任何人都強。
她開始學習該如何殺人。
那一年，她十六歲。
同父母攤牌，被趕出富裕的家庭，流落街頭的小綠殺了很多身在香港區的阻礙白龍道路的人。她要殺一個人其實很簡單，純情是她的利器，美貌是她的誘餌。沒有任何男人能想到，外表清純無邊的她就是那個令道上人聞風喪膽的可怕殺手。
但是小綠殺人有一個原則，不管是多可怕的對手，她都不會付出自己的身體。
她的身體，只給白龍享用。
那些幸存者說殺手長得很美。
所以，道上的人給小綠取了一個名字——白玉娃娃。
資本家的乖乖女不能吸引白龍的註意，但是白玉娃娃可以。
終於，白龍註意到了她。
白龍第一次主動和小綠說話的時候，小綠高興得幾乎哭了出來。
其實，這時的白龍已經不記得她了、他不記得那個在血雨中顫抖的少女，也不記得那個將厚厚港幣拱手相送的資本家的小女孩。
但對小綠來說，怎麽樣都沒關系……
只要他肯要她。
成為他女人的那一夜，是小綠最幸福的一夜。
輔佐他，替他殺人，是小綠最驕傲的事。
能給他生下兩個全天下最可愛的寶寶，是小綠最大的快樂。
唯一的悲傷是，小綠的父母對她徹底失望。
她所有的親人都離開香港移民海外。
為了祭奠自己的過去，為了記住自己的過去。直到被稱為綠夫人的那一天，小綠也未曾改過自己的名字。
小綠也始終在白龍身邊，直到白龍占領了香港區的絕大部分。
“接下來，就是九龍。其實九龍得來的不費吹灰之力，阿榮那個笨女人根本不在乎九龍的控制權，她想要的只有愛情。纏了十年，她終於搞定了那個做航模的漂亮少年。在阿榮和那個男人結婚當天，白龍帶著手下闖進婚禮現場獲得了九龍的最高權力。其實在阿榮纏男人的時候，白龍已經獲得了九龍的實際控制權。”
想到那一天，綠夫人臉上洋溢著快樂與自豪。
因為那一天，她徹底打敗了阿榮。
“對了，風龍，你知道阿榮是誰嗎？阿榮，就是地龍的媽媽，你們常喊的那位榮姨。”
風龍已約略猜了個七七八八。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繼續聽綠夫人訴說。
“世人皆說地龍是因為阿榮曾是九龍大姐大才順利進入我麾下的。其實他們都錯了，我可從沒有接收地龍那臭小子的打算。若不是他的實力強到不容忽視……但是……”
綠夫人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我更沒有想到，那小子竟然遺傳了爹媽的壞毛病，愛上誰就是誰。最後，竟然帶著那丫頭逃跑了！和他爹媽一個毛病！”
“但是夫人，您不也是那樣嗎？為了愛情，不惜與家族決裂？”
綠夫人沈默了，許久才說，“那是，那是錯誤的，不是嗎？”
白龍為了權勢，用盡一切方式，使盡一切手段，終於遭遇了命中註定的強勁對手。青龍幫。青龍幫占據了香港區剩下的部分，地盤雖說不大，但對白龍來說，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鼾睡？
白龍決定毀掉青龍幫。
這一次，他賠上了他和小綠的孩子。
徹底毀滅青龍幫後，白龍戰戰兢兢地給小綠道歉。
“沒關系，孩子可以再生，但你，只有一個。”那天，小綠將白龍的手覆在臉頰上，輕聲安慰道。那是她的真心話。
孩子，可以再生。
愛人，只有一個。
她喜歡同白龍一道在床榻上纏綿的滋味。
失去孩子以前，白龍很忙，很少同她做雲雨之歡，但現在，白龍虧欠她。
每晚每晚，他都在她的身邊，享用她美麗的身體，帶著她奔向極樂的巔峰。
“也就在那個時候，我作出這一生最蠢的決定！”
故事講述到這裏，綠夫人的表情變得猙獰可怕。
那個時候，白龍幫已徹底同毒品和妓~女劃清了界限。白龍想要買澳門的一家賭場，但是經費不足。為了幫助白龍，小綠想了很多辦法。她甚至同遠在海外的家人聯系，想要獲得資助，但得來的不過是一頓嘲諷。
無計可施的小綠忽然想到一個人。
李宗亥。
老李。
小綠曾聽祖父說過，李宗亥的祖先是軍閥孫殿英手下的得力幹將，民國時期，那個人夥同孫殿英挖了慈禧的墳。得了不少財寶，緊接著，那個人脫離孫殿英做了軍火販子，在混亂的北伐戰爭中撈了不少錢財。
蔣公上臺前，老李的祖先逃去了南洋，日本人被趕走後，那位祖先帶著全家老小移居臺灣。
李家在臺灣很是風光過一陣，但是好景不長。不到二十年，全家老小幾乎死絕。僅剩李宗亥。算命的人說，李家的滅亡是因為祖父盜墓，這不過是受到了詛咒。
只剩自己的李宗亥最終隱姓埋名來到大陸，想要做點善事洗滌祖先的錯誤。
他在大陸開了一所孤兒院，名字很奇怪。
叫做蒼子也。
如果祖父所講的故事是真的，小綠確定李宗亥手中還有不少慈禧和李蓮英墓中的財寶。她將這件事告訴了白龍。她永遠不會忘記，白龍聽見這個消息後欣喜若狂的表情。
白龍最終以“粵語老師”的身份去大陸，刺殺李宗亥。
白龍走後，小綠發現自己又懷孕了。
她決定用生命保護這個孩子。眼下，已沒有任何幫派能夠威脅她和她的孩子，她會給孩子最好的教育，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她，白龍，孩子，永永遠遠快樂幸福。
但是……
白龍竟然和李宗亥的養女混在了一起！？
看著親信偷拍的照片，小綠輕輕發著抖。
但幸好，白龍很清楚，自己究竟要什麽。不管他對那個名叫寧苡露的婊】子多麽柔情款款，他始終記得自己是來做什麽的。
終於，那一天，得到寧苡露徹底信任的白龍找到了李宗亥的財寶。
他殺了李宗亥。
也徹底傷了那個婊】子的玻璃心。
童話般的愛情在這一刻化為破裂的水晶。
白龍終於回到了小綠身邊。
只是，白龍變了。
小綠知道白龍在想些什麽。
為了徹底得到白龍，小綠派出了殺手，想要殺了寧苡露，但殺手撲了個空，寧苡露已經搬走了。
小綠松了一口氣，直到……
有一天，香港的街頭，她看見了寧苡露！寧苡露竟然追來了香港！？
還有——
寧苡露微微隆起的腹部。
那個賤】人！竟然有了白龍的孩子！？
小綠無法忍受！
趁著白龍全然沒有註意到寧苡露，她狠狠吻住白龍的嘴唇，當著寧苡露的面，宣告所有權。
寧苡露終於走了。
離開的時候，哭得很厲害。
但小綠沒有掉以輕心，她一定要殺了寧苡露！
可是，找不到，任由她翻遍了香港，她都找不到寧苡露。似乎，寧苡露身邊有一個很厲害的人一直如影隨形，保護著她。
那時候，小綠還不知道寧薏雲的事。
小綠只是有些恐懼，恐懼寧苡露和她肚子的孩子會搶走自己的一切。
而活著的人永遠不能戰勝的，只有死人。
小綠需要白龍欠她！
要白龍永遠虧欠它！永遠都不會離開她！
於是，她偽造了一場刺殺，在刺殺中，小綠為了保護白龍，讓殺手的刀刺入自己腹部，她失去了自己腹中的寶寶。
那天，距離孩子臨盆，大概只有一個星期。
小綠也險些賠上自己的性命。
但是孩子無所謂，失去生育能力無所謂。
只有白龍才是最重要的。
小綠終於永遠得到了白龍。
她也不再稱呼他為白龍，而是寧哥。
那是，他二人間最親密稱呼。
“你知道嗎？得到寧哥發誓的那一天，我幸福得哭了。”回想起那一天，綠夫人幸福地面頰上堆滿紅暈。
“可是……孩子呢？那是你的親骨肉啊！！”風龍終於忍不住了，“那是你自己的孩子啊！！你對你的孩子，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愛嗎？”
“愛？我唯一愛的，只有寧哥。我愛孩子，是因為那是寧哥的孩子。”綠夫人輕描淡寫。
“可你這算是什麽愛？你連你自己都遺失了！你還談什麽愛？！”風龍用全身力氣嘶吼，所有的悲哀，所有的絕望，不過是因為一個人絕望的愛情？
開什麽玩笑！！！
風龍無法理解。
但他看見綠夫人用垂憐的眼神打量著他。
“傻小子。你竟然還不知什麽是愛。”綠夫人終於說話了，淡淡的憂愁和柔和的幸福將她團團圍住。
“你還未舍得交出自己的一切，你還未付出自己能給予的一切，你還未為了一個人瘋狂地想要舍棄自己，一切的一切，只為了將自己變成他心中最完美的女人……若你還未做過這些，你憑什麽說，你愛過？如果你還擁有‘自我’，憑什麽說你真正愛過？”
如果你還擁有“自我”，憑什麽說你真正愛過？
風龍啞了。
綠夫人笑了笑，眼神徹底變了。
那充血的眼眸就像從地獄爬出的厲鬼。
“可是，我為了寧哥付出一切，他卻根本不愛我，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對我有一絲一毫的愛！他至始至終沒有愛過我！他要我，是因為我是所有的女人中最心狠手辣的，最能輔助他成就霸業，占領整個香港的！只有我！”
風龍不知該如何回答。
在愛中喪失自我，本就不是一件值得同情的事。
綠夫人，算是自作自受。
但是……
雖已猜的七七八八，他卻還是想要知道寧苡露的結局。
“你是說，那個賤】人嗎？”綠夫人又笑了，笑得有幾分快意恩仇的感覺。
“我一直在查。終於查了出來。查出來的時候，寧苡露已經生了孩子，還是個男孩。我當然不能任由那個孩子留下了？不是？可當時我膽子真小。
“最開始，我打算一點點刮下那個賤】人的肉，將那個賤】人和那個小東西拿去餵狗！但……我卻總是擔心出現電視中常見的兇手唧唧歪歪東拉西扯，結果卻被人逆轉勝負的情景。
“所以……我用了最簡單的方法，我將炸彈安放在那個賤】人的床下。”
一聲轟鳴，塵歸塵，土歸土。
一切歸於虛無。
之後的事，風龍聽龍王社年老的叔伯說過無數次。
綠夫人發現了青龍幫的餘孽，為了替皇龍徹底鏟除青龍幫，她炸毀了一幢大樓，造成近百人的慘死。那個誕下男嬰還不到三天的女人得到了社會的同情，阿sir們壓力很大，急於找一個人頂罪。為了平覆這件事，皇龍將事情推給了青龍幫。
所有人都同情那個被炸成粉末的女人。
卻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究竟是誰。
那些人大都認為那個女人是大陸來的偷渡客，於是，圍觀者帶著憐憫的微笑看著那個女人，和初生的男孩被炸成粉末，同鋼筋混凝土融合在一起，被推土機鏟進大卡車，倒入香港的某一片海域，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
唯一記得那個女人的只有她的影子。
那個女人的孿生姐妹。
寧薏雲。
寧薏雲兩度失去自己的影子。
第一次，她看著自己的影子投入一個男人的懷抱。
第二次，她看著自己的影子在轟鳴聲中化為粉末。
沒人知道寧薏雲是如何度過那段黑暗的日子的。
香港的每一天都有那麽那麽多人在微笑。地球的每一天都有那麽那麽多人在歡笑。唯有寧薏雲還記著自己的影子。
在渺無邊際的黑暗中祭奠，祭奠水仙一樣的愛戀。
而後，讓原本宛若水仙一樣的愛戀被不斷扭曲。
慢慢的，寧薏雲讓自己變成了一個瘋狂的覆仇者。
如果你的對手是瘋子。
你就得比她更瘋狂。
如果你的對手心狠手辣。
你就得比她更無人性。
所以，寧薏雲給自己妹妹的女兒，自己剩下的唯一親人的身上安裝了YL17 。YL17，就是寧檸身上的那個東西的名字。
正是那個東西，讓無辜的寧檸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寧薏雲安插進龍王社的監視器。
“可是你為什麽沒有殺寧薏雲和寧檸？”
冷冰冰地看了風龍一眼，綠夫人嗤笑一聲，“當時我太過於害怕，絲毫沒有註意到，那個賤】人是雙胞胎。以前跟隨寧哥去大陸將寧哥和寧苡露那個賤】人的事情如實告訴我的那個小子也忘了告訴我寧薏雲的事。還是我去醫院的覆查身體的時候無意間聽說了寧薏雲和另一個命大的女孩的事。當時我嚇壞了。我派出了龍王社最精銳的殺手。卻還是找不到寧薏雲，那女人就像消失了一樣。但我沒料到，她逃去了美國。”
追殺寧薏雲的人，就是綠夫人？！
寧薏雲整容改頭換面，也是因為綠夫人的追殺？！
“所以，其實皇龍閣下不知道孩子的事？”
綠夫人點點頭。
“那為何夫人你知道？皇龍閣下見了寧檸兩次都沒有意識到，夫人你卻……”風龍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寧哥心中裝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龍王社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處理。所以，造就了他對許多看似不重要的事情不會去深思的特點。其實寧哥很愛那個寧苡露，所以，他清清楚楚地記得寧苡露的模樣。寧檸那小雜種的確像媽媽，但是……也只是像，是不是？全世界相貌相似的人太多太多了。不是嗎？”
風龍輕輕點頭。
“其實呢，似乎寧哥也查過寧檸那個小雜種，虧得寧薏雲狡詐，做好了一切準備。他什麽也沒查到。寧哥，只看出那女孩像寧苡露的地方……真可笑……他絲毫沒有看出那女孩臉上也有他的痕跡！特別是那個小雜種的眼角和鼻翼處，和年輕時的寧哥幾乎一模一樣！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我怎麽會忘記自己最愛的人的樣子？再加上那和賤】人相似的部分……”
深深呼吸，綠夫人又說道，“其實，寧哥成為皇龍後，也曾將他和寧苡露的事告訴過我。當時我很好脾氣地讓他派人去大陸找寧苡露，因為我知道，那時寧苡露已經死了一年有餘了。寧薏雲應該沒回大陸，但就算回大陸也沒膽量回原來居住的地方……我怕什麽？果真，寧哥什麽也沒有找到。”
原來如此。
可悲的故事。
“倒是風龍，你知道寧檸身體裏有YL17 嗎？”綠夫人忽然問。
“YL17？”風龍被嚇著了。
寧檸的身體裏有跟蹤竊聽器YL17的事應該沒有別人知道，他而不過才猜測出這件事，而為了照顧麗蘭哥的情緒，他甚至沒將這件事告訴黑龍。
那為什麽，綠夫人會知道？
“寧薏雲告訴我的。”
綠夫人的回答就像一顆墜入水中的炮彈，將偽飾的寧靜炸得粉碎。
風龍瞠目結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寧薏雲用一次性手機告訴我龍王社的一個手下，手下轉告訴我的。”綠夫人補充道。“寧檸那個小雜種身上有YL17。風龍，你應該知道，YL17是我龍王社研制的第一批跟蹤竊聽器。你知道嗎，寧哥當時給竊聽器取了YL17這個古怪的名字。其實……YL是苡露，而17是寧哥遇見寧苡露時她的年齡。”
綠夫人的話讓風龍開始憂心。
眼下，皇龍還在阿sir們的大樓，原本，綠夫人想要殺死寧檸就輕而易舉。而今，YL17的事又被綠夫人知道了。
所以，綠夫人有了追殺寧檸和地龍的最好的借口。
風龍本打算隱瞞YL17的事。
但現在，瞞不住了。
“那麽，夫人你準備怎麽做？”
綠夫人淡淡一笑，眼神中充滿傲慢和自信，“十七年前，我能炸死寧苡露，現在，我就能玩死寧薏雲。”
說著，她忽然哈哈大笑，笑得幾乎落下淚來，“說來，也太有趣了，那丫頭身體裏有YL17？！我龍王社的秘密被竊聽全是因為那東西？！那可是我龍王社自己研制的東西啊！
“當初，寧哥給監控器取名字的時候使用那女人的名字已經讓我沒有想到。
“但我更沒有想到，YL17竟然會安在那個小雜種的心臟附近。誠然，LY17能監控龍王社的一舉一動，但同時……”
“但同時，如果能找到寧檸身上的YL17的序列號並破譯寧薏雲設置在YL17上的密碼，就能啟動YL17的自爆系統，從而殺死寧檸。”說這件事的時候，風龍很鎮定。
“是啊，自己和最愛女人剩下的唯一的孩子死在自己研發的武器上，到那一刻，寧哥又會如何想呢。”綠夫人微笑美艷，眼神純情。若幹年前，她憑借這種美艷的純情，成為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白玉娃娃。
現在，白玉娃娃又要殺人了。
綠夫人終於走了。
走前，給風龍和麗蘭哥留下了足夠半年實用的食物和水。
監獄再次鎖上。
房中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這監獄上了三重鎖，用的是綠夫人的指紋，聲音，外加瞳孔掃描。就算黑龍知道他在這裏，黑龍也救不了他。
坐在床頭，風龍輕輕拭去因為麻醉劑始終一動不能動、但大腦保持完全清醒，清楚的知道一切的麗蘭哥臉上的淚水，沈沈嘆了一口氣。
似乎，這是麗蘭哥第一次哭。
風龍很後悔，他將loveless的事原封不動告訴給了黑龍，卻沒有將寧檸可能是皇龍女兒的事告訴黑龍。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說。
他原本準備徹底搞清楚再將這件事告訴黑龍。
結果，犯了大錯。
眼下，綠夫人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他了。
或許，這麽多年，她也需要一個人傾訴吧！
不……
寧薏雲主動聯系了綠夫人……綠夫人又將那麽重要的事告訴自己……
風龍確定，眼下，綠夫人已經做好了同寧薏雲決一死戰的準備。
那個愛瘋了的女人，至始至終都用自己的生命和所有的驕傲愛著皇龍。
眼下，綠夫人還留著風龍的生命，或許只是因為對龍王社來說，他也算是個人才。
但如果綠夫人還能活著，一定會殺了他。
而整件事中，最可憐的就是寧檸。
絲毫不知道自己心臟附近有YL17這種東西，始終認為自己不過是心臟病。堅強又可憐的活著。卻被寧薏雲出賣，還要被綠夫人追殺。
唯一能救她的親身父親不僅不在身邊，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存在。
同時，風龍意識到不管是綠夫人還是寧薏雲，只要知道寧檸身上的YL17的系列號，就能啟動YL17的自爆系統殺死寧檸。YL17根本就是一枚炸彈！
但同樣，如果他能找到寧檸身上那顆YL17的序列號，破譯密碼，就能徹底停止YL17。而後，讓水龍將YL17取出來就行了。
只不過……
“可是，地龍那個笨蛋究竟會逃去哪裏呢？”
終於沖破了麻醉針的束縛，氣喘籲籲的麗蘭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喘著氣，用低得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問，“YL17 ，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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